海報沒有海，雖然上面
游著不動的彩斑魚
除了膠水的水，它還沒
碰見過別的晶瑩
和濕潤。

海報上平面的皮球
披著彩巾，坐在上頭的小白象
兩只后腳分得很開
謊術(shù)變長的它的鼻子，這樣
皺紋就更多了--不是年齡
是游歷過的地方，長著四季里不同的建筑
補畫的香蕉卷在半空
永遠(yuǎn)進(jìn)不了馬戲團(tuán)
饑餓的胃。


墻皮可以容忍綠苔，卻推開
不屬于自己的紙角，灰塵和灰塵
在膠水的印跡里拉著手
這個城市的風(fēng)把它吹得更卷

卷--嘟起嘴唇，那奏響哨音的
細(xì)長通道，你花五分錢就可能進(jìn)去
就可以撬開牙齒堅硬的機關(guān)
在六千人的綠帳篷里找到你的位子
在舌頭紅海綿的坐墊上回想起
你見過的海報。



她們在大熱天結(jié)出冰塊
向觀眾席拋出一把
一把的紙牌，除非搶到王后
你會發(fā)現(xiàn)到手的只是
將干的水珠，它們只閃出
一會兒的亮光，而大冰塊
還亮在人群中央凹下去的圓臺上
它的透明中藏著你想要的那張。


她們在黑袍表面擦滿中盅的脂粉
不用花錢就縮進(jìn)老虎的牙縫
臉蛋添滿了舌頭的毒汁，又拿出來
綁只蒼繩放在上面，用本城弱小的死亡
驗證老虎的毒性。

而其實它早就
不再吃人，每天重新長出天使的翅膀
--它們早就被你的祖先們吃凈
因此你感到那么新鮮--
在觀眾頭頂優(yōu)雅地飛翔
外公說他五歲時這些墻上
都貼著那樣的海報。

現(xiàn)在
他作為中亞定居在這里的
一個盲人，總是夢見這些。

弱冠昂藏不可幾，茫茫人海貴知稀。
策鰲大海雄心在，放鶴孤山夙愿違。
座有舊人皆皂帽，居仍古國認(rèn)烏衣。
周京禾黍離離甚，悵望西風(fēng)蕨菜肥！

紫李朱櫻夾路低，茂林過盡見清溪。
耕馀舍后眠新犢，炊熟門前唱午雞。
十國縱橫疲野戰(zhàn)，數(shù)家老壽樂巖棲。
牽筇不覺經(jīng)行遠(yuǎn)，便恐重來徑已迷。

都死了，或者都睡了。

霧茫茫的深淵，人體那樣輕，宛如蠟?；鸩?，一
根接一根地上浮。

我迷迷糊糊地起身，床和墊子都不見了，所有的風(fēng)景都碎
成一塊一塊的，然后舢板一樣退得老遠(yuǎn)，我失去方位，腳下沒有一寸土地，
我只好踩在懸空搭成的人體浮橋上。


眾多低音在輪番唱我的詩歌，我也唱。

不，我沒有唱，是有人在我的丹田
代替我唱。

一些零零碎碎的字眼鉆進(jìn)我的耳朵：
……幻城……巴人村……
阿拉法威……面具……渴……我寫過這些漢字么？

真的寫過么？


都睡了，真不容易，這是我一生中唯一永在的時刻。

浮橋一截截斷開，沉
沒，我小心地趴下，抱住最后一塊橋板——它是女的。

它說它是上帝。

瓜子山茶漸漸丹，箯輿軋軋報新寒。
亂呼蒼柏為騶從，時有霜鐘來剎竿。
近郭寺真如蕩子，逃虛山或笑閒官。
眼前幸有鐘陵伴，襦帳無勞指點看。